雁之寺

擅长鸟兽游戏画的著名画家岸本南岳临死前，将里子托付给孤峰庵的住持北见慈海。里子的全名叫桐原里子，32岁，丰满漂亮，她是岸本南岳的情人。十年前，岸本住在孤峰庵，他领来了里子，在殿堂的隔扇上，画着雁，岸本指点着画，让里子看，“我死之后，这儿就叫雁寺……”岸本死后，丧后七日，里子来到了孤峰庵。于是，她见到了大脑瓜、小身子的小和尚慈念。慈念深陷的眼窝里闪着光亮，令里子心寒。他沉默寡言，整天劳作，又令人怜悯。从此，里子住在了寺里，每天陪伴慈海，也陪伴着岸本南岳留下的那些雁的画。
　　孤峰庵后山的竹林旁，一株栎树无枝无叶，犹如巨大的木棒直刺苍天，栎树上空，一只鹞鹰整日盘旋。里子觉得可怕，她不知鹞鹰为何只在栎树的上空盘绕。慈海没日没夜地贪恋着里子的美色，里子却又对小和尚慈念觉得不顺心。她问慈海，慈念是哪儿的孩子。慈海却只知慈念是若狭一个修建寺庙的木匠的儿子，是若狭西安寺和尚将其带来的，他正在上中学，课余便在寺里扫地、做饭、除草、掏粪……这一系列活干完了，便作经文笔记。里子想，普通人家的同龄孩子还在受父母抚爱呢，可慈念却过得很苦。寒风刺骨的早春，里子叫住了除草的慈念，她想进一步了解慈念的身世，可慈念却不吭声，唯有那澄沏的目光，令里子心里发颤。慈念的学校里开了军训课，累极了的慈念有一日便睡过了头。从此，慈海用一根绳拴住慈念的手腕，他一拽绳，慈念就得马上起床，以免再睡过头。一夜，慈海急不可待地与里子做那每夜都做的事，不留神牵动了麻绳，慈念慌忙起身，问师父是否叫他，慈海和里子的事便全落入了慈念的眼中。学校的教师来访了，教师向慈海告了慈念一状：慈念旷课。气急了的慈海立即唤来慈念问其旷课原因。“我讨厌军训，扛枪累死人。”里子的心被打动了，她想，是呀，这么小的个子，扛大枪，的确太难为人了。然而，老师却不留情他说：“这是根据文部省中学施行条例的规定设立的。必须照办，没有办法。”慈念恳请慈海：“师父，求求您，不要让我接受扛枪军训。我这肩膀，实在扛不动大枪呵。”然而，慈海不肯答应，他说：“从明天开始。参加军训吧。每月的学费不能白花呀。要是中学毕不了业，当个云游僧都不够格。”慈念心冷了，转向角落哭泣起来。里子送走了老师，走到大殿后面，猛然发现，慈念正用小竹刀刺池里的鲤鱼，一尺多长的鱼背被刺中了，血在水面上如一束红色毛线漂浮着……里子感到非常可怕。
　　刮秋风的时候，西安寺住持木田默堂来信说要经过此处。里子就急切盼着这和尚早日来到，因为，慈念就是这个和尚当年领来的。里子想从默堂的口中，了解慈念的身世。三天后，木田默堂大踏步地走进了孤峰庵。他见了慈念非常兴奋，称呼慈念当年的小名——阿舍。里子从默堂的口中了解到了慈念的一些情况：有一个叫乞丐谷的地方，一到冬天，就有众多乞丐投宿到破祠堂里。祠里的供品是乞丐们争抢的食物。一个女叫花子名叫阿菊，三十多岁。在一个雪花纷飞的日子里，她生下了孩子，人们不知道孩子的父亲是谁。阿菊春天要去别处乞讨，就把孩子交给了阿角收养。阿角家有个孩子，阿角却说服老伴让她喂养这个叫花子的儿子……那孩子渐渐长大，长了个大脑袋，村里孩子给他起个外号叫“军舰头”。他的名字叫舍去。他总说要去寻找亲生父亲。里子听说过许多命运奇特的故事，而慈念又是一个命运奇特的人。
　　这天，慈海去源光寺下围棋，必定要到深夜才能回来。里子孤伶伶一人望着栎树上空盘旋的鹞鹰，这时慈念来了。他告诉里子，栎树顶上有鹞鹰的窝，鹰在贮藏蛇、鱼、鼠等食物……里子感到心里一阵恶心。她记起，默堂讲述了慈念身世后的当晚，她来到慈念的房间，像温柔的母亲，抚爱着慈念，慈念也动了激情，把里子推倒在铺席上，是夜，里子把自己交给了慈念。慈海出门始终未归，一个叫平吉的施主家死了人，超度的事由慈念去做了。那晚，守夜人轮流休息，而慈念则诵读了一宿经文。死者天亮后被安葬了，人们虽觉棺材沉重，可未往心里去。慈海没回来，谁也说不准他去了何处，山腰吹来悲怆的风，里子倍觉孤独。一连十多天，人们无从知道慈海的下落，于是，便猜测他或许在什么地方摔死了。唯有慈念，记得十几天前的那一夜，慈海深夜里酒醉而归，慈念用小竹刀和一柄小铁刀，要了慈海的命，然后将尸身藏好，次日早起，清除了地上的血迹。晚上，给死者超度时，趁别人睡觉之机，将慈海的尸体拖入棺中。他便这样，一丝痕迹未留，让慈海消声匿迹了。
　　许多天后的一个早晨，慈念在佛殿里，看着岸本南岳的雁画，眼里放射出异样的光芒。那是一只母雁在给雏雁喂食。他把手指插进隔扇，抠走了母雁。于是，这儿从此出现个空洞。慈念的身影也从孤峰庵消息了。里子孑然一身，凝视着南岳的画，耳畔似乎响起南岳的声音：“孤峰庵以后起名叫雁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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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KIFF | 日本电影很强调画幅的作用，导演在这里就用了建筑里的各种阻碍物来构成镜头的横切面，完整的空间被剪碎，人的处境也就马上逼仄起来。不过，电影的画意欠佳。因为这是一部情欲片，我觉着可以增加一些特写镜头，例如溢出的池水、未了的棋局、少女的足部等，让意味更充裕。其实相比其他题材，情欲戏往往更诚实，不过这种诚实需要曲折地去表达，所谓意难平，高低起伏嘛，这就需要很好地把握人物心理变化。例如这个小和尚。他是鱼，被垂钓，被勾引，在难耐里静中求动，尔后他又变为垂钓者，要彻底占有，结果被占有欲吞噬，反而迷失。去追问，“我已经不知道自己是谁了。”没有得到答案，所以情欲戏到头来是一场空。原来他是水而已，而水就是一场空，一块导演设下的明镜。波光粼粼中，我想我们都能看到些许自己的身影。

角川2018年10月底发行的4k修复版蓝光。没有看过水上勉原著，也来不及反应很多日文字幕的意思，不过完全不理解影片的表达和精神，靠影像说话真是电影魅力之所在。川岛影像有毒的一点在于其构图和拍摄视角实在是不拘一格，天马行空，倾尽摄影机窥视之能事，道尽人性龌龊之沧桑。仿佛他尝遍生活河流的事无巨细，便拥有同上帝一般笑看世间七情六欲的恣意汪洋。一出三角好戏，男性女性在畸形关系中各自的贪婪，索取，隐忍，私念被挥洒得淋漓尽致。杀人的段落处理得很机智，雁（母子）的画像和最后的毁灭，多出动物段落的描绘与影片的主题/隐喻也是相得益彰。川岛也似乎从来没有忘记时间对于历史的重量性，所以在幕末太阳传的片头和雁寺的结尾都不禁要切入当代的洪流。阅读水上原著不知是何体验，真是迫不及待想打开书本求证。

静谧的悬疑感与情欲。摄影绝佳，利用日式建筑里的门框横切画面与构图，室内的空间一下子变得狭窄，而每个人物都被放置在单一狭小的画面空间内，亦有孤立之意。军国主义时代社会风情画，世俗化与西化的浪潮，武人对平民的鞭笞。小和尚“朦胧的欲望”：以苦修掩盖身世的悲戚，殊不知身世过后亦有情欲之扰，苦修无尽。老和尚的绳子是垂钓者的鱼竿，以军国式戒律强权不断拉扯小和尚，终使小雁化猛禽，而小和尚之后亦陷入其中，接过鱼竿，终难逃被欲望吞噬自我的命运。结尾不太喜欢，一来无故和解、二来剪辑上缺少过渡转换过于直接突兀。粪坑与入土的两个仰拍镜头张力十足，想起《猪堕井的那天》，在欲望积蓄的湖水里我们每个人是否也看到了自己？

200813 【C 】川岛雄三对空间感的掌握可谓是异常敏锐，与[安详之兽]相类似的，空间成为隐喻及意象的承载，并由层面调度与镜头语言承接叙事。在日式寺庙内部空间被线条所割裂，相对的形成对人物的隔绝，而在移门庭室中穿梭游走时形成了与均衡的线条-构图与之相所背反的焦躁，摄影机在此以物的视点展开对于人物的窥视，而在层面调度和镜头的切换之间摄影机以某种形式再度展开对空间的割裂及内部空间中的人物，且空间在其人物的运动下随之产生扭曲和距离感的形变，一种对于人物错乱心理的呼应，被压抑的情欲以此得到阐述，并随之再次加剧空间内部线条的割裂，寺庙得以成为错综复杂的心理空间，与压抑的宗教秩序之束缚。

既有对于底层生活那种淋漓尽致又保持距离的描绘，又充满欲望和悬疑的复杂张力，母雁与嗷嗷待哺的小雁是慈念对于家庭之爱的愿景，而他的内心却沉到了鹞鹰猎物的腐烂深渊，而对于里子而言，爱与欲与生存现实交织在一起。雁之寺在美学上是独属于日本电影的禅意和纯粹，画面构图被寺庙隔断和廊柱完美切割，简洁锋利地表现人物关系和情感，因此在悬念层层推进中，有东方式的言简意赅和留白想象，在情欲的表达和人物刻画上寥寥几笔就有了丰富生动的神韵。

有人说结尾太弱了，咋一看确实，以为小和尚会取而代之主持的地方，抢占阿里，最后他却问出什么是道？离开寺庙出家……在欲望与清规中，色欲、贫穷、女性命运的悲哀、生命的流逝、爱情相互交织在寺庙中，寺庙原本一个清净的存在，却成为了各色势力相互交织的地方。小和尚的悟道，在杀了师傅，主持寺庙中一边为人超度一边却破色戒，这场里子、老和尚、小和尚的悟道，寺庙里的偶然欲望教育，以杀和重生来体现

隔扇门上的母子雁暗示后面小和尚失孤身世。对于深受苦难的慈念，里子形象大概是多种角色的合体：夫人、母亲、情人、性幻想对象……无所给予，倾尽所有，里子与小和尚同为沦落之人，不过是孤峰庵主持的身体奴隶。无端联系到俄狄浦斯情结，弑父淫母的隐喻。场面调度出色，构图精致，很多空间分割富于象征意义。角色内心的矛盾挣扎表达深入一些会更出彩，若尾文子太魅惑，形象关注度压倒所有角色。

拉门隔开的时而接续时而阻隔的室内空间，本身就被光影与方正矩物切割的画幅空间，在不存在银幕之外部世界的情况下，人在其中从一隅跨到另一隅，情欲僭越着“間”与“間”，黑白的影像被赋予浪漫。而当一切的空间流转、色彩信息被释放，过去斯人的罗曼蒂克便已消亡，寺是故人寺，雁似归来却早已非故雁。

结尾的彩色与喧闹有些突兀，主持的贪婪残忍、若尾文子略带怜悯的善意、因为先天被歧视和无法对抗内心阴暗欲望的少年，最后都只能付诸荒淫的肉欲；日式回廊的设计，让距离这么近又那么远，窥看的镜位，让观者充满偷偷探视别人内心的羞耻。对应小说，云游或莫名失踪，只能代表那个时代的荒诞与黑洞。

若尾小姐絕世美艷配上一切如露如電小和尚, 還有從七俠四義直直走來的木村功先生, 木柱.木屋.墓碑.棺材.老鷹, 無色無相無我相, 破畫飛去. 結尾神來一筆, 多彩遊客對黑白人心, 明心見性, 四大皆空.......

3.5；充分利用寺庙空间布局，门户推拉之间制造出的视线/关系的交接/隔离，尤其是黑夜戏中人物的隐藏/显露，均十分具有设计过的调度感。以母子雁指代小和尚的身世与性格形成，直指悲剧的源发，以及悲剧发生后对应画作上（偷窥视角）的洞。

川岛雄三的这个片子其实可以做到立意高远，可惜了，有点左右不定，如果能将重心放在小和尚的欲上兴许完成度会更高，又或者以里子作为欲的引线，从老和尚的陷欲到小和尚的破欲，能立足于看破也可以，如此摇摆实在是浪费题材，所幸镜头还可以

[4K Restoration World Premiere] "When I close my eyes, I only hear the sound of geese." 水上勉原作，村井博摄影。4.5